千里浩荡入淮河

2025-03-06 09:51:31  来源: 许昌日报  作者: 本报记者 邓雷 杨红卫 石冠兵/文 吕超峰 任江鹏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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颍河简图

颍上闸

颍河流经安徽省颍上县河段。

颍川行报道组搭乘年近80岁的村民余树福的农用三轮车,颠簸4公里,终于一睹入淮口的美景。

颍河(上部)入淮河口。

泱泱中华,历史何其悠久,文明何其博大,这是我们的自信之基、力量之源。

——习近平

颍河自豫皖界沟奔涌而下,如一匹挣脱羁绊的银练,携带着中原大地的厚重与沧桑,蜿蜒212千米,终至沫口入淮。

下游的颍河,既是自然的血脉,亦是历史的见证者。从界首至沫口,每一段河道都镌刻着岁月的印记,每一处弯折都藏匿着文明的密码。

颍河过豫皖界沟即安徽省界首市。此地原名“界沟”——南宋时,宋、金以沟为界,因而得名。铁马金戈的硝烟如今早已消散,唯余一条古沟静卧于颍河南岸,倒映着千年兴衰。抗日战争时期,界首因避战火而盛极一时,商贾云集,码头昼夜喧嚣。木船满载布匹、盐铁,自颍河驶向四方,岸上茶馆酒肆林立,说书人拍案讲述《三国》《水浒》,声浪与桨声相和。今日的界首,虽褪去昔日的繁华,但河畔仍可见青石砌就的老码头,苔痕斑驳,仿佛低声诉说着“小上海”的旧梦。

界首市南,界南河与界洪河如双龙盘踞,前者南引洙洼分洪,后者北通洪泽碧波。1958年的河网化工程,将人力与自然之力熔铸一体,河道纵横如棋盘,灌溉沃野,润泽苍生。夏汛时节,颍河水位骤涨,界洪闸开,浊浪轰鸣东去,气势如虹。沿岸百姓立于堤上,目送洪水驯服入湖,眼中既有敬畏,亦有欣慰。

颍河过界首,东南流至阜阳市太和县境。旧县集西,万福沟悄然汇入,此地曾是北宋水患的悲怆之地。据史料记载,北宋宣和年间,茨河洪水如怒兽扑城,太和县治几度迁徙,最终湮没于泥沙。如今的旧县集,仅余残垣断瓦掩映于荒草,唯有一株千年古槐,枝干虬结,似在默诵欧阳修笔下“水毁城垣,民徙流离”的哀歌。

而新太和县城,则因近代治水焕发生机。颍河两岸,樱桃园绯云漫卷,香椿林嫩芽吐翠,薄荷田碧浪翻涌。春末夏初,河风裹挟着果香穿街过巷,农人驾牛车运果至码头,竹筐堆叠如小山,在船夫的号子声中,舟楫顺流而下,载着太和的甘甜远销江南。

说到太和县,不得不提一道闻名全国的美食:太和板面。颍川行报道组一行在太和县采访时,还专程寻找小店品尝。

老街深处,一家老字号板面馆早已座无虚席。灶台上,师傅将揉好的面团擀成薄片,手腕一抖,面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“啪”的一声摔在案板上。这清脆的声响,是太和人最熟悉的晨曲。

滚烫的骨汤中,板面翻腾起伏,配上秘制的牛肉臊子,撒上翠绿的香菜,一碗热气腾腾的太和板面便端上了桌。面条筋道爽滑,汤汁浓郁醇厚,牛肉软烂入味,每一口都是地道的太和味道。

颍河入阜阳,泉河携清流来汇。阜阳闸巍然矗立,如巨臂扼住洪峰,闸下白浪激荡,水雾腾空成虹。此闸设计精妙,可泄洪3500立方米每秒,护佑4.5万顷良田旱涝无虞。

阜阳闸东三里,张家湖旧址早已淤为平野。然而,欧阳修《张龙公碑文》中的传说犹在民间口耳相传:唐代张路斯化龙治水,与九子共斗恶蛟,终使颍水安澜。如今,阜阳人于端午赛龙舟,船头必绘龙纹,鼓声震天中,仿佛再现张龙公驭浪而行的英姿。

泉河畔,古颍州城墙残迹依稀可辨。北魏时此处设颍州,唐宋时更名顺昌府,岳飞曾在此练兵抗金,马蹄声碎,箭镞沉沙。今日的泉河码头,货船满载阜阳剪纸、柳编工艺品,缓缓驶向淮河。夕阳西下,船工倚桅吹笛,笛声悠扬,惊起一行白鹭掠过如镜水面。

北宋皇祐元年(1049年),文坛巨擘欧阳修调任颍州知州。彼时颍河“夏潦秋洪,田庐屡毁”,百姓苦不堪言。欧阳修甫一上任,便率众疏浚河道,筑堤防洪,更以文人之笔将治水工程熔铸于神话之中。他亲撰《张龙公碑文》,讲述唐代县令张路斯化龙治水、九子助战的故事:“路斯为宣城令,尝自督民修陂塘,导水溉田……后与九子皆化龙,镇颍水,蛟螭遁迹。”此文一出,张龙公祠香火鼎盛,百姓视其为颍河守护神。欧阳修更在颍州西湖畔写下“平湖十顷碧琉璃,四面清阴乍合时”的佳句,将治水功业化入湖光山色,至今湖畔仍有“欧公堤”遗迹,柳丝拂水,似在低吟《醉翁亭记》的余韵。

北宋熙宁四年(1071年),苏轼因反对新法外放杭州,途经颍州拜谒张龙公祠。见欧阳修碑文斑驳,他慨然提笔续写《昭灵侯碑记》:“龙公之德,配天无极……虽古之禹稷,何以加焉!”文中不仅颂扬张龙公神威,还借古喻今,讽喻时政:“水旱之灾,非天意也,人事不修耳。”后苏轼二度赴颍,见颍河“泥沙壅塞,舟楫难行”,遂奏请朝廷拨款疏浚,并赋诗《颍州初别子由》云:“此身如传舍,何处是吾乡?颍水清且浅,沙石自斓斑。”诗句中既有宦海浮沉的苍凉,亦含治水安民的赤忱。今日阜阳颍河公园内,苏轼手书碑刻犹存,铁画银钩间,仿佛能听见千年前惊涛拍岸的回响。

20世纪50年代,新中国以“一定要把淮河修好”为号角,开启颍河治理新篇章。

1958年,皖北河网化工程启动,十万民工肩挑手扛,开凿界南河、界洪河,疏浚河道百余里。据界首老船工回忆:“那时红旗插满堤岸,号子震天,挖出的泥土堆成山,闸门一开,水龙直奔洪泽湖!”至1981年,颍河裁弯取直工程再掀高潮。颍上县3千米新河道如利剑劈开淤土,24孔颍上闸横跨碧波,最大过闸流量达4200立方米每秒,灌溉良田2.3万公顷。

颍河过阜阳,东南奔至颍上。此地河道原如九曲回肠,明代县令屠隆曾上书《治水疏》:“颍水三折,民罹其害,若取直如矢,则万世利也。”然工程未半即调任,唯留“曲直之间,系民生死”的慨叹。直至清乾隆年间,县令孙多和率民开凿新河1.5千米,百姓立“孙公堰”以纪。

1981年,现代工程机械轰鸣而至,3千米笔直河道破土而出,颍上闸如钢铁巨龙镇守水脉。闸旁碑亭镌刻《治颍赋》:“昔有屠公志未酬,今见铁臂驯洪流。一河清波映日月,尽是黎民血汗稠。”

颍上城北,管鲍祠古柏森然。殿内管仲持简凝思,鲍叔牙拱手含笑,香案上《管子》竹简残卷与颍水涛声共鸣。郦道元《水经注》载:“慎县故城,南临颍水”,今汤坪孜村出土春秋慎城遗址,夯土层中犹嵌吴楚鏖战的箭镞残片。颍河自此东南奔流,过甘罗村传说故里,经赛涧铺古泉遗址——昔日《水经注》所记“七十二泉珠喷星散”之景,已湮没于黄河夺淮的泥沙之下,唯余老船夫指点河心漩涡:“听!那底下泉眼还在冒泡哩!”

颍河东南最后一程,过甘罗村、赛涧铺,终抵沫口。《水经注·颍水》载:“颍水东南至慎县东,沙水注之……又东南入于淮。”古时颍淮交汇处,“势如奔马,沫涌淮涛,声闻十里”。浪激处银沫飞溅,日光下恍若星河倾落,苏轼曾赋诗赞曰:“珠喷星散,淮颍交辉”。

然自南宋黄河夺淮,泥沙壅塞,至明清时沫口已成“浊浪吞舟楫,淤沙没古城”的险地。1950年治淮工程启动,沫河口筑起分洪闸,驯服狂澜。今日的入淮口,河道平阔如镜,水势温驯,唯余一座斑驳古碑,篆书“沫口”二字半没荒草。

深冬时节,颍川行报道组一行赶赴颍河入淮口采访。因河滩泥泞,汽车不能前行。报道组临时搭乘年近80岁的村民余树福的农用三轮车,颠簸4公里,终于一睹入淮口的美景。

暮色苍茫时,颍河入淮处烟波浩渺,水天相接。残阳如血,染红半江浊浪,鸥鹭掠过水面,翅尖挑起碎金万点。远处货轮汽笛长鸣,惊起芦苇丛中宿雁,恍如千年前欧阳修笔下“平沙落雁”的意境。

《水经注》云:“水德含和,变通在我。”临淮远眺,但见长河如练,烟村如画。颍河入淮,不仅是一脉清流的归途,还是一部流淌的史诗。颍河用它的波澜,书写着土地的坚韧与文明的传承。文明的薪火,终在长河的涤荡中,愈显璀璨。





编辑:杨仪  张鹏        校对:刘朝隆

责编:杨仪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终审:刘力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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